給科研項目經費“松綁”的呼聲由來已久。前不久,在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這一呼聲得到回應——“進一步提高基礎研究項目間接經費占比,開展項目經費使用‘包干制’改革試點,不設科目比例限制,由科研團隊自主決定使用。”
如何既讓科研人員從繁瑣的報銷手續(xù)中解放出來,又防止科研經費濫用,再一次成為參加全國兩會的代表委員們熱議的話題。
對于這一新政,代表委員們分析,可以理解為未來國家只管預算總規(guī)模,而將各科目預算的調劑權下放給科技人員。
科技部部長王志剛則給出了更權威的定性。在參加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新聞中心舉辦的新聞發(fā)布會時,王志剛表示,科研的不確定性和未知性,與預算要求的具體化,兩者之間的矛盾長期存在。“包干制”的改革以信任為前提,但同時也需要和“放管服”結合,“信任越大,責任也越大”。
新政充分體現(xiàn)國家對科研人員的尊重與信任
在全國人大代表、天津大學黨委書記李家俊看來,新政充分體現(xiàn)了國家對科研人員的尊重與信任,“是為創(chuàng)新減負,賦予創(chuàng)新團隊和領軍人才更大的人財物支配權和技術路線決策權”。
對科研人員來講,這也是一種更大的責任。“科研活動本身具有不確定性的特點,比如一些基礎研究領域,項目開始之前,就要預測未來一段時間所有的科研活動,確實是比較困難的。”李家俊認為,科研經費“包干制”,可以加強科研經費管理使用的統(tǒng)籌,提高科研經費的使用效率和效益,支持科研人員將更多精力聚焦在創(chuàng)新上。
這也是全國政協(xié)委員、航空工業(yè)制造院院長李志強一直關注的問題。去年李志強在提案中建議,一方面要提高基礎科研類科研項目間接費用的比例,另一方面要取消科目比例的限制,“讓打醬油的錢可以買醋”。
全國人大代表、江蘇省科技廳廳長、黨組書記王秦介紹,科研項目預算分為10多個大類、50多個小類,“花錢之前,你要先測算到每一個小類,具體到買幾個燒杯、每個燒杯多少錢,預算全都要清清楚楚。”王秦說:“過去管得太死了,重重審核,變更預算還要打報告。”
王秦說,這樣造成的后果之一就是,過去很多科研人員的精力都撲在做報表、做賬上,而財務管理本身就不是科研人員的強項,結果,很多科研人員對科研經費使用“摸不著頭腦”。
科研經費的“包干制”此前在江蘇已有類似嘗試。王秦介紹,“江蘇科技改革30條”即與之類似,去年開始已經在13個設區(qū)市試點推開。
在2018年召開的兩院院士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就提出,“不能讓繁文縟節(jié)把科學家的手腳捆死了,不能讓無窮的報表和審批把科學家的精力耽誤了!”2018年7月,國務院印發(fā)《關于優(yōu)化科研管理提升科研績效若干措施的通知》。今年1月,科技部、財政部發(fā)布了《關于進一步優(yōu)化國家重點研發(fā)計劃項目和資金管理的通知》,進一步明確整合精簡各類報表、減少信息填報和材料報送、精簡過程檢查等多項措施,減輕科研人員負擔。
令李志強欣喜的是,自己的建議在報告中得到肯定。他認為,這些都將極大激發(fā)科研人員的創(chuàng)新活力,有利于鼓勵更多年輕人愿意投身科研。李志強期待下一步各部門制定更詳細的具體辦法和措施。
科研經費要“放”也要“管”
科研經費到底該怎么花?在全國政協(xié)醫(yī)衛(wèi)界別的聯(lián)組討論中引發(fā)了一輪又一輪熱議。
“做實驗報的是買冰箱,結果我買了液氮,起的是同樣的作用,人家說這算是挪用公款。”一位委員建議,可以建立科研經費負面清單,比如,科研經費不準用于吃喝,已有的設備不準再買。
同時,這位委員建議對科研成果的評價應以終端評價為主,設立專門部門,對科研人員過去10年、20年的成果進行評估。
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國疾控中心主任高福認為更重要的是要加強監(jiān)管,加強法治。“都說要尊重和信任專家和科研人員,我認為不能靠信任某個人,而是要依靠機制和制度來規(guī)范”。
這個觀點也得到不少代表委員的認同。“報告里明確講了,提高‘基礎研究項目間接經費’占比,這筆經費中的少部分是可以作為科研人員績效支出的。但直接經費,還是應該有適當?shù)谋O(jiān)管。”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國工程院院士、華東理工大學副校長錢鋒介紹,目前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基礎研究項目的間接費用占比為20%,國家級其他一些科研項目經費的間接費用占比達不到這個比例,“這筆錢占比能提高,從事基礎研究的科研人員的績效就有了提高”。
錢鋒指出,即便是在西方發(fā)達國家,科研經費也有嚴格的管理機制。十三屆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中國科學技術協(xié)會主席萬鋼曾在德國讀書,他以德國的科研經費管理模式為例,德國的教授實行年薪制固定收入,科研經費全部用于科研及參與者勞務等支出。
萬鋼認為,國家對各種經費的管理越來越規(guī)范,“以我的經驗,一筆經費到了,每年3月、6月、9月都會有不同方面的檢查,第二年年初還會有一輪巡視。有的人說不要那么繁瑣的評價,但我認為,沒有這種制度化的評價安排,你就沒有依據(jù)說這錢是否花到位了。”萬鋼說,科研人員收入的提高,最終要靠制度來進行安排,不能依靠“科研經費”。
“包干并不意味著科研活動不需要監(jiān)管。”李家俊說,有“放”,就必然有與之相配套的“管”,要設立相應的“負面清單”或“紅線”,“這將會是一個制度體系的探索,最終達到提高科研效率、提高創(chuàng)新能力的目的”。
首批已遴選出60多家試點單位
“越是有創(chuàng)新的東西,不確定性越強,能不能對這種探索的風險給予更高的包容和支持?”全國政協(xié)委員、北京同仁醫(yī)院眼科中心主任王寧利認為,目前有關部門對自由探索類科研項目的支持相對較弱。
王寧利建議,量體裁衣地給這類自由探索類課題和項目的論證一套制度安排,“比如可以采取自由申報、專家認證的方式。”他認為,那些對某一領域有非常濃厚興趣的專家,很可能通過自由探索,在原始創(chuàng)新方面有所突破,“目的就是讓科學的火花真正能夠燃燒起來,最終成為火炬。”
科研管理本身就是科學。王寧利同時期待,把科研管理創(chuàng)新當成一項專門的科研項目納入國家科研計劃中去。通過科研管理機制變革使科技創(chuàng)新的動能得到非常好的釋放,又能讓投入的科研經費能夠效果最大化。
“對中國科技界來講,基礎研究的能力和產出是我們的一個短板。目標導向和問題導向促使我們必須把基礎研究作為一個重點,在整個科技創(chuàng)新的總布局中要著重布局。”王志剛透露,科技部首先會在基礎研究領域做一些嘗試,目前已經選了60多家單位,在基礎研究定額補助項目等方面進行試點。他介紹,在試點過程中,要看被選的試點單位過去是不是確實在科研管理方面很規(guī)范、在科研成效方面很顯著,科研隊伍特別是帶頭人是不是專注搞科研,并且是否有科學精神、科研操守,良好的口碑。
王志剛介紹,試點將按照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的要求做方案,并且征求科技界的意見,最后形成一個試點方案。在試點中把它不斷推進、不斷完善,最后變成一種新的科研經費和項目的管理方式,通過改革來激發(fā)創(chuàng)新主體——科研人員有更大的積極性,有更大的自由度,有更多的獲得感。
記者 胡春艷 王燁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