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交如何民相親》,王義桅著,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
當今世界之痛,很大程度在于民心之不通。針對“如何通思想”的挑戰(zhàn),應(yīng)該倡導中國式公共外交,即:公共外交不是為了國家利益而從事的針對外國民眾的外交形式,而是以和合共生理念實現(xiàn)民相親、心相通、情相怡。
中國主張的民心相通對于美式西方公共外交有三大超越
中國“公共外交”概念,與美國基督教式公共外交理念,以及冷戰(zhàn)背景下的和平演變觀,存在根本差異。中國傳統(tǒng)文化認為,有四種力量境界:諸道同源之理,萬法歸一之道,綱舉目張之法,提綱挈領(lǐng)之術(shù)。而公共外交之道,在于共通;公共外交之理,在于共鳴;公共外交之法,在于共振;公共外交之術(shù),在于共情。
中國傳統(tǒng)文化儒道釋并存,儒家強調(diào)“和而不同”,道家強調(diào)“陰陽和諧”,釋家強調(diào)“眾緣和合”,一句話“和合”。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xiàn)“和”,“一帶一路”實現(xiàn)“合”,因此“和合”成為中國的兩大核心倡議,成為回答時代之問的中國方案、中國智慧,為新時代中國公共外交鑄魂、固基。
發(fā)現(xiàn)、弘揚各國之美,成就世界大美,這就是“一帶一路”通過全球互聯(lián)互通伙伴網(wǎng)絡(luò),構(gòu)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基本含義;這就是中國的大公共外交理念,超越了美式公共外交僅為提升國家軟實力的小我境界,克服了自以為是的狹隘與偏執(zhí)。
公共外交首先要理解對象國,它是外交學,是傳播學,更是心理學,是人學。中國主張的民心相通對于美式西方公共外交有以下三大超越:
超越異與同。尤其是超越基督教的“皈依—妖魔”“容忍—反對”二分法,而代以“欣賞與包容”,倡導美人之美。
超越自我與他者。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以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以文明共存超越文明優(yōu)越。民心相通倡導對話式文明,主張有教無類、天下無外。民心不只是of the people(源于人民), by the people(通過人民),for the people(為了人民),而更是in the people(心連心)。
超越智與術(shù)。小勝靠智,大勝靠德,常勝靠和。唯有超越,才能克服公共外交悖論。這就是我們外交上的“四個自信”!新時代,公共外交的重要內(nèi)容就是講好中國故事、講好世界故事。
講好中國故事,是一種文化自覺
講好中國故事,是一種境界,是一種修養(yǎng),是一種文化自覺。
講好中國故事,也是為了講好世界故事。講好中國故事,是一種境界。以“站在人類文明新高地”作為中國故事的精神境界,來實現(xiàn)21世紀的“張載命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講好中國故事,是一種藝術(shù)。我們面對的不只是西方,而且是西化世界,因此必須懂得西化邏輯,在科學與藝術(shù)之間,闡明中國發(fā)展之道。為此,我們要闡明中國政府政策主張的文化內(nèi)涵與歷史底蘊,以及與世界的相通性、與時代的契合性,才能讓中國故事在世界上入腦、入心。
講好中國故事,是一種修養(yǎng)。不同于歷史上的大國,我們要講述的是“四特”中國——特長的歷史、特大的規(guī)模、特世俗的社會、特殊的崛起,這招致一些對中國崛起的謾罵圍攻,考驗著我們的智慧與修養(yǎng)。講好中國故事,不能急吼吼,要注意方式方法??鬃釉唬?ldquo;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今天,我們?nèi)孕柰晟谱约?,說服世界。
講好中國故事,是一種文化自覺。古人講知行合一,講好中國故事要成為行動自覺。無論我們身處何地、身在何時,都在以言行或信念不自覺地講中國故事,從這個意義上講,每一個中國人都是講好中國故事的主體。
講好中國故事,是為了講好世界故事。“一帶一路”、人類命運共同體給我們提供了無限想象空間和施展才華的機會。以精彩的方式講好精彩的故事,以感人的方式講好感人的故事,以人性的方式講好人性的故事,乃21世紀人生之大幸。
超越西式公共外交,建構(gòu)中國的公共外交學
公共外交面臨著被時代超越的尷尬。西方公共外交研究從過去關(guān)注“我的世界”轉(zhuǎn)向“世界的我”。超越西式公共外交,不僅要超越公共外交概念,而且要超越公共外交思維。如何超越?
以人性超越國家性。要將公共外交學從西方視其為外交理論的國際延伸或外交學說的國際抽象中解放出來,還原其本質(zhì)——人學。公共外交學是人學在國際層面的體現(xiàn)。對外交的抽象不應(yīng)以喪失人的主體性為代價,人是目的而非手段,這一點并不因為上升至國際層面而有所改變。外交學的人性,之所以沒有彰顯,就在于國家性對人性的扼殺。人學本性,這是超越外交、恢復外交本質(zhì)的必然要求。
以全球性、地方性超越國際性。以前說“一個世界,許多理論”,如今不再是一個世界,而是許多世界,多種“全球化”。以中國、印度為代表的非西方世界的崛起也在證明西方的不再是普世性的而是地方性的;地區(qū)一體化的蓬勃發(fā)展,又在證明“所有的國際政治都是地區(qū)性的”。公共外交理論的地方化是時代發(fā)展的必然結(jié)局。
以聯(lián)系性超越關(guān)系性。即以立體的、多緯度的、相互的聯(lián)系超越傳統(tǒng)的、線性的、單向度的關(guān)系。關(guān)系仍然是線性的概念,直接導致外交思維、國際關(guān)系思維的線性進化論邏輯。其實,國與國的聯(lián)系并非國際的線性聯(lián)系,可能是相互滲透、互動的多維、曲折聯(lián)系,并非平面幾何那般單純、干脆。
以思想性超越理論性。新時代呼喚公共外交理論創(chuàng)新。傳統(tǒng)中國多是文化中國的概念;如今的中國,已經(jīng)成為國際社會重要一員——現(xiàn)代中國,現(xiàn)代性一定會表現(xiàn)出理論性;全球中國崛起,呼喚全球思維。真正的中國公共外交理論應(yīng)超越兩者的偏廢,實現(xiàn)思想性與理論性的完美統(tǒng)一。
簡而言之,公共外交學是人學;公共外交的本質(zhì)在于民心相通。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guān)系學院教授、國際事務(wù)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