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磊（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jīng)濟研究所副研究員）

基于平衡我國家庭戶以核心家庭和直系家庭等親屬家庭為主的現(xiàn)實狀況和分析便利度的綜合考量，本文將家庭結(jié)構分為一級家庭結(jié)構和二級家庭結(jié)構。一級家庭結(jié)構包括核心家庭、擴展家庭和單人戶。二級家庭結(jié)構主要涉及核心家庭和擴展家庭的亞分類。其中，核心家庭的二級家庭結(jié)構包括夫妻核心家庭、標準核心家庭和缺損核心家庭，擴展家庭的二級家庭結(jié)構包括三代直系家庭和其他擴展家庭（包含其他各類直系家庭、復合家庭、擴大核心家庭和非親屬家庭）。本文主要從家庭類型結(jié)構維度切入家庭結(jié)構分析，并從兩個層面分析家庭結(jié)構，一是將家庭作為分析單位的家戶層面、聚焦戶主，二是將家庭成員作為分析單位的個體層面、聚焦全體戶內(nèi)成員。隊列分析和時期分析是主要的分析方法，隊列分析主要針對不同出生隊列(年齡)進行比較分析，時期分析主要針對不同普查時點(年份)進行對比分析。

家庭結(jié)構變動的特征

一是家庭結(jié)構變動的概況。1982—2020年我國家庭結(jié)構發(fā)生了明顯改變。從戶主維度的一級家庭結(jié)構看，核心家庭占比明顯下降，由68.7%減至55.3%，單人戶顯著上升，由8.4%增至20.5%，擴展家庭略有上升，由22.9%增至24.2%。從戶主維度的二級家庭結(jié)構看，夫妻核心家庭明顯上升，由4.8%增至21.8%，標準核心家庭顯著下降，由51.4%減至26.5%，缺損核心家庭明顯下降，由12.6%減至7.1%，三代直系家庭略有下降，由15.6%減至14.7%。戶成員維度的家庭結(jié)構變動特征與戶主維度基本一致，主要不同之處在于1982年和2020年三代直系家庭的占比都超過20%，分別為21.5%和25.6%，后者比前者提高了4.1%，即，盡管三代直系家庭戶占比下降，但其容納的家戶人口上升。而單人戶比重在2.4%和7.9%之間變化并且僅提高了5.5%。研究表明，持續(xù)的家庭結(jié)構核心化并沒有發(fā)生。與1982年相比，2020年我國家庭結(jié)構變動表現(xiàn)出明顯的逆核心化特征，并且，我國家庭結(jié)構逆核心化的內(nèi)涵包括了三個方面：夫妻家庭核心的大幅提高、標準核心家庭的顯著下降和缺損核心家庭的微降。

二是家庭結(jié)構變動的性別年齡模式。與戶成員維度相比，戶主維度的家庭結(jié)構及變化的性別差異更加明顯。與男性戶主相比，女性戶主的單人戶占比更高，2020年和1982年的女性單人戶占比(分別是35.7%和15.7%)都是男性(分別是16.8%和6.6%)的2倍以上；女性戶主的核心家庭、夫妻核心家庭和標準核心家庭的占比都明顯小于男性，但其缺損核心家庭占比則顯著高于男性戶主。與男性戶主相比，1982—2020年女性戶主的核心家庭和缺損核心家庭下降幅度明顯更大，夫妻核心家庭下降幅度明顯更小，單人戶增幅明顯更大。

三是家庭結(jié)構變動的婚姻狀態(tài)特征。家庭戶成員的婚姻狀態(tài)不同，其所處家庭結(jié)構存在顯著差別。不斷增多的晚婚、不婚和離婚人口降低了結(jié)婚率，這是核心家庭尤其是標準核心家庭比重下降的重要誘因。2000—2020年，各類婚姻狀態(tài)戶成員的單人戶占比都在提高，喪偶和離婚的單人戶比重更大，但增幅略小，有配偶和未婚的單人戶占比略小，但增幅明顯更大，其中，未婚單人戶由2.7%大幅增至19.4%。通常標準核心家庭和三代直系家庭是容納未成年戶成員人數(shù)最多的前兩位二級家庭結(jié)構。有配偶的戶成員處于標準核心家庭比重由1982年的56.1%下降至2020年的31.1%，降幅高達25%。這是生育率長期下降的直接后果。

家庭結(jié)構變動的趨勢

一是家庭結(jié)構變動趨勢的概況。一級家庭結(jié)構的變動趨勢。1982—1990年核心家庭比重都在上升、單人戶都在下降，1990—2020年核心家庭比重都在下降、單人戶都在上升，1982—2020年擴展家庭比重都是先降后增再降。盡管核心家庭比重在不斷降低，但其一直都是我國占比第一的家庭結(jié)構。

二級家庭結(jié)構的變化趨勢。2000—2020年夫妻核心家庭比重持續(xù)提升，標準核心家庭持續(xù)顯著降低，缺損核心家庭先降后升，三代直系家庭先升后降。雖然標準核心家庭比重不斷下降，但其仍是戶成員的最主要家庭結(jié)構。2020年高達31.9%的戶成員處于標準核心家庭，而排名第二的三代直系家庭只占25.6%。戶主維度的三代直系家庭比重已經(jīng)被夫妻核心家庭超越，2010年夫妻核心家庭比重達到19.1%，超過了三代直系家庭的18.6%，2020年二者差距進一步拉大，比重分別為21.8%和14.7%。

二是戶成員所處家庭結(jié)構的時期變動特征。1982—2020年夫妻核心家庭占比呈現(xiàn)出明顯的持續(xù)上升趨勢。其中，45歲及以上夫妻核心家庭上升幅度遠遠大于20—29歲。顯然，前者反映了長期低生育水平下，家庭平均生育子女數(shù)大幅下降，越來越多的中老年夫妻提前進入空巢，后者則主要由晚婚和生育推遲所導致。二者都是我國人口轉(zhuǎn)變和社會轉(zhuǎn)型過程中個體生命歷程和家庭生命周期發(fā)生顯著變化的直觀表現(xiàn)。從時期變化趨勢看，20—29歲夫妻核心家庭占比峰值由20—24歲向25—29歲轉(zhuǎn)移，而45歲及以上夫妻核心家庭占比峰值向更年長年齡組偏移。

標準核心家庭由夫妻二人及其未婚子女組成。從年齡模式看，13—19歲和40—44歲是標準核心家庭的兩大峰值年齡，0—12歲和29—39歲則是標準核心家庭比重的兩段上升期，13—29歲和45歲及以上年齡則是標準核心家庭比重的兩大下降期。家戶成員所處標準核心家庭的年齡模式是家庭生命周期和個體生命歷程綜合作用的結(jié)果，即，隨著時間向前推移，中間世代對祖輩協(xié)助照顧孫輩的需求在逐漸下降，原三代直系家庭逐漸分解為中間世代及其未婚子女組成的標準核心家庭和只由祖輩所組成的夫妻核心家庭或單人戶。

缺損核心家庭只包括夫妻一方及其子女?？傮w而言，1990—2020年49歲及以下男女的夫妻核心家庭占比都在提升。13—19歲和40—44歲是家庭戶成員處于缺損核心家庭的峰值年齡。相較而言，離婚率提高和夫妻分居增多是造成缺損核心家庭升高的更關鍵因素。

從時期變化趨勢看，2000—2020年0—19歲和30—49歲三代直系家庭占比在上升，20—29歲和50歲及以上三代直系家庭占比在下降。盡管低生育水平導致家庭平均生育子女數(shù)量顯著下降，但是中間世代平衡工作與家庭的壓力增大，由此導致祖輩以和子代共居的方式協(xié)助子代照顧孫輩的狀況增加，這是49歲以下三代直系家庭占比上升的重要原因。從年齡變化模式看，20—34歲和45—64歲男女處于三代直系家庭比重在升高，這是初婚初育開始后中間世代對祖輩協(xié)助照顧孫輩需求高漲的直觀表現(xiàn)。

從時期變化趨勢看，1982—2020年單人戶占比呈現(xiàn)出明顯的上升趨勢，2010—2020年單人戶上升的特點尤為凸顯。從年齡變化模式看，20—29歲與70歲及以上男性和20—24歲與65歲及以上女性的單人戶占比在明顯上升，30—39歲男性和25—39歲女性的單人戶占比在明顯下降。同時，與1982—2010年相比，2010—2020年20—59歲男女和75歲及以上年齡女性的單人戶比重升高幅度明顯更大。初婚推遲、大齡未婚增多和遷移流動活躍是20—29歲單人戶占比明顯提升的重要原因，并且男性單人戶提升幅度顯著大于女性。